《孩子你慢慢來》描述了她兒子安德烈的成長路,內裡卻是龍應台自己的初為人母的「學習筆記」,用她的話來說是「孩子們給她上的課,仍在上課中,而成績平 平」。書中體味到母親的恨不得把孩由頭親至腳踝的母愛,然而又不得不放手,讓孩子自己頭也不會地走進校門、走進社會。即使理性如龍應台,也免不了一點「歇 斯底里」地害怕失去孩子。母親也許願意放下千般世事,只為等孩子好好地打上一個蝴蝶結,耐心地說:「慢慢來,孩子你慢慢來!」可是,兒子能否付出同等的耐 性,來讓母親慢慢地學會放手,而不是用手術刀一下子把母子分割,鮮血淋漓呢?
書信這種落伍了的溝通方法,有時倒是最有效的對話方式。記得在中 五的時候,跟母親的關係弄得很僵,就是龍應台與安德烈的矛盾。我還跟我的母親說過:「我認同你的人生很快樂很美滿,但並不代表只有沿着你的路走才能快樂, 而且你的路也不一定適合我。」冷戰持續一兩個月,她給我寫了一封信,文句不太通順,道理也是硬梆梆的,但那封信中,我感到她的痛心與無奈。我忘記了是否有 給她回信,但是在行動上,我們也各自退了一步。
《親愛的安德烈》就是龍應台與安德烈的書信結集,兩人都要懷着很大的勇氣才能進行得了的對話。 作為母親的要有勇氣去接受兒子的批評,接受兒子對她的「過份母愛」的厭惡;作為兒子的要有勇氣不怕傷了自己深愛着的母親的心,也不怕尷尬地說出自己想要說的話、說出自己的傷心事。跨兩代、跨文化的對話與妥協很難,他們兩個也很努力,在字裡行間不難感到兩者的痛苦與忍耐,他們開始了對話,卻未能取得完全的妥 協。先走出第一步、先讓出第一步的總是母親,因為她知道,孩子可以狠下心腸頭也不回地離去,孩子青少年時可以沒有母親只有朋友,母親卻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少 了孩子,即便是遠遠地觀望。
「所謂父母,就是那不斷對着背影既欣喜又悲傷、想追回擁抱又不敢聲張的人。」龍應台的話,讓我想起在離港升學時,我對父母說:「難道我守在你們身邊一事無成,但是一個好孩子嗎?」,到我離開那一刻,母親從沒對我說一句不捨,想來只為讓我安心一點。
早前電影「東京鐵塔」上影,朋友都說很感動,叫我一起去看,我也拒絕了。其實很早以前我便看過了原著小說,書評都說很感人,讓人很有感悟,是一本「哭泣 小說」。可惜我讀完了一滴淚也沒掉,甚至沒有哭的衝動,因為故事就是平凡的生老病死,也沒有為我帶來很多的感悟。因為《東京鐵塔》而哭泣的人,往往是心存 無限的歉疚,對已逝的父母未盡孝道已悔不當初,積極一點的則對還在世的父母多加一點關愛。而我就是少了那份「悔不當初」歉疚與覺悟,所以我沒有哭。
父母對孩子總有他們的希望與夢想,孩子卻不能完全滿足他們的美夢,也剝奪了他們身為父母應有的一些喜悅。父母的包容與體諒,只為讓孩子好過一點。誰不知 父母包容越大,孩子的心卻越沉重,誠惶誠恐。就如《追風箏的人》中所說,有時歉疚會讓人沉淪,但同時也會因歉疚而讓人衍生出更多善行。我也就這樣誠惶誠恐 地走下去,只過讓父母也好過一點,不再增添更多的歉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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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可以說:『孩子你慢慢來』,可是有時候,快快地『放手』或許也是必要的」。我知道這很難,難極了,但是如果你記得我們兒時的甜密時光,如果你知道你在我們心中永遠的位置,或許,它就會容易一點。」 --安德烈《孩子你慢慢來》〈跋〉
「媽媽的眼睛,還兀自盯着那扇看不出有多麼深邃、說不出有多麼遙遠的門,看着看着,看得眼睛都模糊了。」 --龍應台《孩子你慢慢來》
寫於2007年12月25日